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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6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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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6章

酒樓離將軍府不過一炷香的路程, 從裏頭出來,少年先是策馬回府, 換了身幹凈利落的勁裝常服,這才出門朝太尉府而去。

段漫染剛陪爹娘用過晚膳,這會子二老對弈,她便坐在旁邊看著,為娘親搖旗助威。

一家人正其樂融融,雪枝進來通報:“老爺,夫人,林世子來了,眼下在正門外求見。”

聽到林重亭來了, 段漫染目光從棋盤上移開,有些坐不住,嘴上卻是小聲嘟囔著:“她來就來了,哪裏用得著這般客氣。”

段夫人看在眼裏:“想見他便去,這半日你神不守舍, 只怕早就等著他來接你罷。”

段漫染就算是有這般心思, 被娘親一說, 反倒正襟危坐起來:“我才不去呢, 我就在這裏陪著娘親。”

雪枝得了段夫人的吩咐,去請林重亭入府。

半盞茶後,少年進屋, 先是拜見夫妻二人, 寒暄幾句過後又道:“如今時辰已晚,小婿是時候帶免免回府。”

“也好。”段夫人站起身, “我送你二人。”

將兩人送到庭院的角門外, 段漫染道:“天黑得很, 娘親將我們送到這兒就行,爹爹還等著你回去繼續陪他下棋呢。”

段夫人停下腳步,卻沒有急著往回走。

她目光落到林重亭身上,將少年上下打量了一眼:“細算起來,免免與林世子成婚也有小半年,也是時候為將軍府添喜才對。”

段漫染沒料到她會突然提起此事:“娘親——”

林重亭是女子,她們根本就不可能有子嗣。

可段夫人並不知情,在她看來,這樁婚事本就是自家女兒剃頭挑子一頭熱,林重亭只是皇命難違罷了。

雖說如今瞧著兩人和好後也算親密,但難保日後不會再起齟齬。

偏偏她這個當娘的,總不能回回都慫恿自家女兒和離,索性才想起用這話試探一二。

若林重亭當真對女兒上心,也樂意有孩子才對。

段漫染正欲辯駁,卻被林重亭拉住了手。

夜色深深,掩住少年濃墨般的雙眸:“有勞丈母關心,只是如今小婿公務忙碌,才暫時顧不上。”

林重亭語氣不卑不亢,聽不出任何的不情願。

段夫人心中稍穩了幾分,段漫染又道:“娘親急什麽,免免自己都還是個孩子呢,再說了,我聽說生孩子可是很痛的……”

“成日裏就曉得胡沁。”段夫人嗔怪道,“但凡女子,總要走這一遭……”

到底是在女婿面前,她不便說太多,再閑聊幾句後,目送著夫妻二人走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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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段府這大半日,吃喝玩樂樣樣沒落下,好玩歸好玩,但段漫染也累得不輕。

剛在馬車內坐穩,她以手掩唇,打了個哈欠。

少女眼眸氤氳,冷不丁瞧見身旁林重亭面色凝重,似若有所思。

往日無論遇著什麽事,她都是夷然自若,鮮少露出這般神情。

段漫染跟著緊張起來:“怎麽了?莫非是六扇門出了什麽事?”

林重亭擡眼:“與六扇門無關。”

段漫染再三追問,她終是沒有隱瞞,握住她的手:“與我相伴,註定不能有子嗣,免免可覺得遺憾?”

段漫染楞了楞。

從角門到府門半炷香的路程,她一直沈默不語,莫非都是在想這個?

林重亭依舊目不轉睛地盯著她,神情間隱忍著幾分緊張。

段漫染的心口,霎時間似被絨毛輕輕撓得發癢,她順勢倒在少年肩頭:“夫君……嘉書為何要這般問?在你眼中,難道我就是那種迂腐之人不成?”

少女發絲間清淺的桂花香,沖淡了林重亭的不安。

她當然清楚,眼下的段漫染並非那種人,可難保將來……

林重亭抿唇,還要說什麽,段漫染卻又打了個哈欠:“好困。”

她在林重亭肩頭輕蹭,找了個舒適的姿勢,就這樣靜靜靠著。

林重亭沒有再多言,擡手將人抱住,好讓她靠得安穩些:“困就先睡一會兒,等到了將軍府我再叫醒你。”

回答她的,只有段漫染勻凈的呼吸。

馬車內明燈暈黃,襯得少女肌膚雪白軟嫩,林重亭不覺擡起手,卻在離她臉頰半分處停了下來。

似怕將人擾醒,她指腹若即若離,摩挲過段漫染的臉龐。

隨後,林重亭自言自語般低聲道:“但願將來,你真的不會後悔……”

否則……

她沒再說下去,只緩緩闔上雙眼,遮住漆黑眼眸當中化不開的執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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雖說只是小瞇了半會兒,等馬車停下,段漫染再醒來時,整個人已清醒了許多。

林重亭先下馬車,段漫染跟在後頭,扶著她的手下了馬車。

一陣寒風吹來,段漫染不覺打了個寒顫,裹緊身上的披風。

不知為何,她近來格外怕冷,莫不是變嬌氣了?

林重亭見狀:“冷?”

“許是剛從馬車裏出來的緣故,不礙事。”段漫染道,“夫君不是說要為我準備生辰禮嗎?若再晚上一時半會兒,可就要過了時辰。”

段漫染往常很少這般同少年打趣,只不過今日生辰,她難免興致高漲,說話也調皮些。

林重亭眸光柔下來,牽著她的手:“你先隨我來。”

段漫染原以為,林重亭的生辰禮,就和年關時候她在後院給她布置的廟會差不多,定是極好看熱鬧的。

或是什麽金銀珠寶,女孩子都會喜歡的首飾。

誰知林重亭提著燈籠,竟是帶著她來到了竈房。

這個時辰,竈房裏忙活的丫鬟婆子都歇下,只留下兩個老婆子盯著爐火,好隨時伺候主子們要吃什麽。

她們原本已是昏昏欲睡,見林重亭和段漫染走進來,忙起身行禮:“見過世子爺,見過世子妃,不知兩位可有何吩咐?”

少年掃了竈房中一眼:“這裏用不著旁人,你們都先歇息去。”

兩個老婆子領命,退了出去。

段漫染還是頭回到這種地方來,她環視四周,打量墻上掛的紅辣椒,玉米棒,還有簸箕裏水靈靈的青菜,竹筐裏的雞蛋……

再收回目光,林重亭已走向角落裏,從麻袋裏舀出半碗面粉,倒入瓷盆中加水和面。

“夫君這是做什麽?”

看著怪好玩的。

林重亭唇角輕勾:“長壽面。”

段漫染想起,今日她在段府,其實已經吃過一碗長壽面。

但林重亭親手做的面,總歸是不一樣。

段漫染沒有再打擾她,而是搬了張椅子過來,規規矩矩坐在一旁看林重亭揉面。

她十指靈巧,不一會兒就將面團揉得光滑飽.滿。

將揉好的面團用白布蓋上,林重亭又轉過身,坐到竈孔後方生火燒水。

少年動作利索,若不是身上繡銀紋錦袍和她疏冷的皮相,說是常年在廚房裏打雜也有人信。

段漫染不禁好奇:“夫君做起飯來,為何這般得心應手?”

“從前在邊疆時候騎馬狩獵,進了草原裏,十多日不歸家也是常有的事。”林重亭道,“熟能生巧,自然就學會了。”

段漫染還是頭回聽她提起幼時的事:“草原……好玩嗎?”

林重亭目光凝在熊熊燃燒的烈火上:“嗯。”

她頓了頓,又道:“邊疆草野遼闊,只要騎著馬,就能去任何地方。”

段漫染心生羨意。

她去過最遠的地方,就是汝州,說起來,上回在汝州看見阿骨娜,也不知她現在在何處,又為什麽要離開京城盧少卿家?

段漫染有心向林重亭打聽,少年卻忽地說了聲:“水開了。”

她站起身,洗過手後將那盆面團端過來。

長壽面的面條很有講究,必須是一整條不能斷,這樣才寓意著長壽。

林重亭揉搓面條的動作很輕,段漫染站在一旁,也是大氣都不敢出。

好在少年比她想象中還要厲害,粗細均勻的面條沈入滾水中,轉眼就浮起來。

撈起來後,佐以一直煨在小爐子上的高湯,再灑上蔥花,就是一碗熱氣騰騰的長壽面。

兩人在桌邊坐下來,段漫染手執銀箸,舍不得動筷子。

林重亭垂眼,眸中有幾分笑意:“快些吃吧,吃完了,我還有生辰禮要送你。”

聽到她這樣說,段漫染也就不客氣了。

長壽面必須一口氣吃完,不能咬斷,段漫染吃得很是謹慎。

等一碗面吃完,少女原本白皙的臉龐浮現出淡粉,恰似春日初生的海棠。

她眼眸亮晶晶的,等著林重亭的生辰禮。

少年沒有錯過她的期冀:“你先閉上眼。”

段漫染聽話地閉上雙眼,似乎有什麽帶著涼意的細鏈貼到她的脖頸處。

是項鏈嗎?

她正胡亂猜想,林重亭的聲音在耳邊響起:“好了。”

段漫染睜開眼,看到脖頸處果然是一條鎏金細鏈,只不過點綴在項鏈上的玉石,似乎不太一樣。

半丈長的墨綠松石玉,上頭雕刻出纏枝紋,玉石上還有兩個互通的小孔,看不出來有什麽用。

林重亭看出她的疑惑:“此乃玉哨。”

“玉哨?”段漫染只知道擊鞠的時候,會有宮人吹銅哨示意,想來這只玉哨也吹得響。

她沒有多想,將它含在唇中,試著吹了下。

玉哨果真發出哨響,與銅哨刺耳的聲音不同,它的聲響很悅耳,似竹葉間有一只黃鶯愉快地飛了過去。

哨音剛落,眼前陡然兩道黑影,也不知是從何處出現的,跪倒在地面上:“見過世子,世子妃。”

段漫染對這一幕始料未及,眼也不眨地看著跪在身前的兩個黑衣女子。

“莫怕。”林重亭道,“她們都是你的暗衛。”

“我的……暗衛?”

京中的達官貴族,的確是豢養暗衛的作風,但段漫染覺得自己平日裏既不惹是生非,也沒人找她的麻煩,哪裏用得著暗衛?

那兩名暗衛也是始料未及:“世子?”

只有林重亭從容不迫:“從今往後,你們的職責就是跟在世子妃左右,護她安然無恙,明白嗎?”

“是。”

兩人沒再多言。

“等等……”段漫染開口,“夫君平日在六扇門辦案,比我需要她們得多。”

林重亭似早就料到她會這般說:“放心,我自然會有退路。”

段漫染這下也沒辦法推辭,況且,這是林重亭送自己的生辰禮,再抗拒只會顯得生分。

兩名暗衛的名號分別是十五和十六,段漫染已經有一個雪枝,便將兩人改名成雪葉和雪柳。

等遣開暗衛,二人回到寢房,林重亭又提醒她:“這枚玉哨,免免定要時刻帶在身上,以備不時之需。”

“好。”段漫染點頭,“多謝夫君為我準備的生辰禮,免免很喜歡。”

她想了想,又喚來雪枝:“去庫房裏取一壇瓊花露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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